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那是类似于人类的牙印,我不太敢确定这个猜想,如果真是人啃出来的,这里一定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人的话,就意味着这里有我们尚不知道的生物。二尺八死了,啃食他尸体的东西有可能还在后栅,想到这里,我冒了一身冷汗。大家脸上表情都很肃穆,赵队脸上的震惊比我们更甚,也许这个男人没有想到仅仅是过来为白珩做些事情为什么会接连发生如此多的命案。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事情当中,我忍不住有点同情他。
一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不是小事,我们不敢放松,立刻通知了李书记和白珩。
而原本要进行的挖掘工作也不好再继续下去,我们只有暂时离开。这边夏季湿热,尸体腐烂起来很快,现场的惨状和味道让我们都是心里一阵不舒服。二尺八的尸体已经破破烂烂的,没办法搬动,我们也带不走,离开后栅的时候为了让二尺八的尸体保存完整一点,赵队找了几根树叉子,把两头削尖了插在他附近围起来,防止有野生动物之类的出现破坏尸体。走的时候我又看了他一眼,苍蝇和蠓虫停驻在他身上,刚来的时候这还是一个活生生会开玩笑的人,现在已经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了。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要得到这种下场,二尺八的死状给了我非常大的刺激,我觉得无形中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撒了下来,而我就在其中,无处可逃。
我想起那时候丁师父劝告我的话,他说白珩这个人不简单,让我少接触的为好,可是我没有听他话,白珩扔给我的饵我都一一接住了,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就莽撞地搀和了进来,但细想想也不能全怪在白珩头上,如今这样处境其实算我自己活该,如果我不贪财不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一开始就不会跟白珩一起去他家的老宅,也不会发现被储存在地下的羽人,更不会有来广西这么一出。说到底,事情自有因果,这个因是我自己种下的。白珩这次接到电话终于表示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不要再贸然去后栅,他处理好事情会及时赶过来,要我们互相都照应着安全问题。我心里说这不是互相照应着就能解决的问题,凶手在暗处,摆明了冲着我们来,我们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做别人案板上的肉,心里惶惶地担忧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而这边李书记得到消息,整个人都慌了,我想他心里肯定在后悔不该为了钱再让人去触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次事故发生之后,整个后栅已经成为村民心中心照不宣的禁地,跟许多悲惨的回忆和说不清的鬼怪联系在一起,所以大家都默契地不去触碰这个地方。现在我们大张旗鼓打破了这个禁制,却又接连死了两个人,这事一旦被捅出来,最早批准我们在这里干活的李书记肯定是要负责任的。好在二尺八死的事情目前没有其他人知道,后栅这种地方平常村民是敬而远之的。在李书记的要求下我们适时保持缄默,没有让消息漏出去。而程顺东一行作为主要负责调查这个事的人,必须得让他们知道一下,来看看现场。
我看过那一幕之后一直胃里反酸水,觉得浑身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赵队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卡着一顶帽子在头上闷闷地走路,这时练九突然说了一句,“二尺八为什么会出现在后栅?昨天他明明有跟我们一起回去,结果大晚上又回到这里不是很奇怪么。”
我说,“所以你觉得他是被分尸之后到了这里,还是到了这里才被分尸的?”
赵队若有所思地接过话头,“尸体毁坏成那个样子,路上也没有其他血迹,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现场。”
“我同意,”练九说,“但我在想的问题是,二尺八为什么会来到后栅,凶手又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动手。”
赵队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比较隐蔽,没有人看见?”
练九没多想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如果只是想杀一个人,这么个村子,到处都有隐蔽的地方,根本不用走这么远。况且一路过来,被人发现的几率反而变大了。”
我说,“为什么你们所做的假设都是倾向于凶手带二尺八来到这里呢,也许二尺八是自愿来这里,然后被凶手发现了。你看他被杀的样子,不像一场有预谋的杀害,反而像是临时起意,毫无章法的攻击。如果事先做好要杀人的准备,怎么说尸体也应该比这稍微好看一点吧。”
练九白了我一眼,“对尸体外观有执念的人,得跟你一样是个变态才对。”
我不甘示弱地还了他一个白眼。
赵队伸了伸脖子,眼带疑惑地看着我,“大晚上的,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里呢?”
我摊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看他那么贪财的样子,搞不好是想趁我们没行动之前来这里挖宝呢。”
其实我还对二尺八死的那一幕感到膈应,没有心情跟他们一起分析案情,但既然他们都提起来了,我也只好理了理思绪,不无担忧地说,“不管他怎么来的,最后死在我们准备开挖的地方,我都觉得这太蹊跷了,泼狗血也好,把人这样杀死在后栅也好,都像是一个对我们的警告,让我们别再继续下去。”
练九看着我,“所以你是觉得他们的死是相关的,是有预谋的杀害,而不是巧合?”
“不能这么绝对,”我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肯定,“这只是推测,我们想来窥探这里的秘密,而小龙是跟我们一起的人。二尺八呢,为我们带过路,把我们带到这个不该来的地方,所以他们都受到牵连,按这样算下去,下一个也许就是我们了。”
练九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赵队兴许是联想起小龙的死,显得有些气愤难平,“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杀掉算什么,有意见当面来说啊,老子难道会怕吗!”
练九拍拍他的背,“师姐这只是猜测,这不是定论。”赵队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末了狠狠揉了自己的脸两下才把手放开,他眼睛泛红,带着几分发狠的味道。
这个男人一直掩藏的情绪这时候才爆发出来,他平日里都顶着一张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好脾气娃娃脸,小龙死后大家都更照顾万叔一点,怕他失去自己侄子一时想不开。但都忘了去关心赵队的心情,他带着万叔和小龙进村,他们叫他队长,可是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伙伴,想来心里也是不好过的,但为了不影响后栅工事的进度,还照常跟我们一起过来,帮着处理各种事情。练九别过脸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此刻安慰的话都很多余,我们在一根绳上绑着,谁都清楚此刻是什么处境,说多了没意思,我幽幽叹了口气,心里被压得沉沉的。
因为不想对着二尺八的尸体度过等待的时光,于是我们三个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喝点水吃点东西,等着程顺东带人过来看现场。差不多过了快三个小时,他才打电话告诉我们他到了,我们从休息的地方走出去,看到云梦泽也跟着一起来了。他的眼圈更严重了一点,精神也不太好。我还在犹豫这么血腥的场面要不要让他看,练九已经前头带路让众人跟着他走了。
当二尺八的死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程顺东下巴都快合不拢了,暗暗瞅我们一眼,又强撑着往前去察看情况。叫小刘的那个警察白着一张脸跑到远处去吐了,叫小岳的那个忙不迭跟上去给他递水,我觉得他其实只是不想面对这个场景而已。云梦泽眼底幽暗,涌动着我看不清的情绪,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的了,因为那尸体跟原来比起来被人动过了。
二尺八的尸体原本就被啃食了一部分,现在又遭到不知什么东西的毁坏,看起来更加骇人,我无法形容那个场景,只能说是模糊的血肉。程顺东脸色十分难看,他挥开空中嗡嗡作响的蠓虫,脚怎么也挪不动了。片刻之后他大喊那两个小警察的名字,让他们过来拍照和记录现场。小刘和小岳沉着脸走回来,小刘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举着相机好几次都没对上焦,最后还是小岳接过去拍了几张。
“你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么?”程顺东清了清嗓子,干涩地问出这一句来。
“不全是,比现在稍微完整一点。”我说。
“你们看,这该怎么办?”他问。
练九飘过去一个不动声色的白眼,我只好说“这事我们没经验,您看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吧。李书记的意思是压下来,不过事情再往前走一步只怕不是我们能瞒得住的了。”
程顺东听了我的话没有作声,看着不远处一滩血肉困惑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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