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的死亡给所有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李书记也是焦头烂额，安抚了附近民众情绪防止事态扩大，之后他便离开了。就剩了程顺东跟他手下两个小警察。
程顺东接下来的话让我们跌破眼镜，因为他说，“小龙死亡的时候是在这大院里，你们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
让他来办案来的，不是让他裹乱来的，结果他整了这么一出。练九冷笑一声，眼里有不加掩饰的轻蔑。赵队和万叔看着他没有搭理，云梦泽皱着眉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那几个小警察被这气氛弄得很尴尬，有点不知所措。
程顺东有点慌，接过下面人递来的水猛喝了一口，然后说要一个一个审问我们。
我站出来悠悠地说，“程警官，您办案我们配合是没问题，可是当着死者家属的面说他有嫌疑不太好吧。”程顺东愣了愣，“这这，这我当然知道。那就先不审他，你们挨个跟我过来。”又对那两个小警察说，“小刘，小岳，你们两个看着他们，不让随便说话，过一会儿再换其他人进来。”
我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感情还以为我们会串供还是怎么着。
练九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轻轻吐出“傻逼”两个字，就要往外走，根本没把这小警官当一回事。我一把拽住他胳膊，悄声说，“别惹事！不行到时候让人把他弄走就好。”
练九不情不愿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那你们谁先来？”程顺东不尴不尬地问。
“我来吧。”我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用力站起身来，跟他一道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练九不喜欢他是有原因的，他跑了这么多年江湖，看人眼光老辣得很，而程顺东一看就没办过多少正经案子。我坐在他对面，却感觉他内心比我这个被审的还要紧张。我们在后栅做的事见不得光，小龙的死又疑云重重，来这么个愣头青搀和一脚平添了不少麻烦。
我坐定了悠悠问他一句，“程警官想问什么？”
“咳咳，那个，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跟谁一起的，有人作证没？”他早在纸上写好了这几个问题，照着念出来了。
我不知道这几个问题是从哪本侦探小说上扒拉下来的，但是当时在我听来十分躁郁，我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于是我很不客气地问，“你知道案发时间是什么时候？”
程顺东气势瞬间若下去，头上冒出一堆问号，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凑到他面前，看着他说，“发现小龙死亡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出头，来这边打扫的大妈第一个看见。随后我们就出现在现场，那个时候他身上的尸斑已经大片出现，尸僵情况蔓延到全身，初步大概能推测死亡已经有四五个小时。现在是夏季，出现这种情况所需要的时间可以更短一些。所以案发的时间差不多能锁定在凌晨两点左右。”
他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说，“有，有点道理。”
我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在自己房间里，事实上昨晚九点之后我就一直在房间，有人看到我进去，但凌晨两点没有人能给我作证。我的睡眠质量很好，所以我没有起夜，也并不知道这个时段其他人都干了些什么。”
他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纸，张嘴却发现没得话可说，脸上表情有点窘迫。我并不想打击他作为一个警察的自尊，但是这件事我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胡作非为。小龙一条命在这里没了，于情于理我都该想办法找出答案，这也直接关系到我们下面的挖掘工作能不能顺利进行。
这时候小刘警察敲门进来，问要不要换人。程顺东如蒙大赦，说赶紧的，把下一个叫进来。小刘带来的人是练九。许是屋里氛围太过诡异，小刘探头看了看，把人带到就很快走掉了。屋里只剩下程警官和他对面的我们。练九抱着手臂站在我旁边，表情不善，我感觉要不是顾忌程的身份练九已经要揍他了。
我放缓了声音，“程警官，我们不是故意找茬，实在是这事对我们影响很大，我们迫切需要真相。我们配合村里调查，希望您也能配合我们。”
“怎，怎么配合，你说。”他没了刚开始说审人时候盛气凌人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放下了架子，我略感欣慰地挑了挑眉。
练九开口，“我看过外面的血迹，是黑狗血，白山村比较封闭，不像是从外面买来的，不如劳烦警官您去查一查看哪家丢了黑狗，可能会有线索。”
程的脸上现出一点喜色，似乎终于找到突破口令他很开心，我叫住他，“另外小龙的尸体要赶紧找人过来看一下，至少给出一个明确的死因。”
程顺东答应了，出去寻他的手下开始部署工作。
成功地把这个麻烦说服，练九舒了一口气，双手枕着头靠在椅背上，叹道，“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但我们现在谁都走不了，”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次算是骑虎难下了，案子不结恐怕也不会放我们走的，背时到家。”
“希望快点结束，别耽误我去大学报道，不然我高中就白念了。”他一头黄毛乱糟糟的，看来是起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打理。
我敲了敲脑袋，头疼得紧，练九问我，“你在担心什么，找不到凶手还是别的？”
我说，“我怕这真的是一个警告，如果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不收手，也许会收到更多的警告。”
“你是说还有人会死？”
我摇了摇头，“只是一个想法，总之我们都得小心一点。”
“放心，想动我们的人我一定让他死得更惨。”
我睨了他一眼，“你别惹事，还有，那几个小警察要是真找麻烦告诉李书记把他们收回去就是，估计他们也就是想趁这机会立个功，犯不着跟他们置气。”
“我只是讨厌给我惹麻烦的人。”
白珩很快得知了这件事，给我打了电话过来。他说李书记已经找过他了，警力资源有限只能让那几人过来，最关键的是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我们出现在白山村的目的也站不住脚。我说这我都理解，只是很担心万叔，他的侄子去世了，对他打击挺大的。白珩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让我们注意自己的安全。我问了他后栅那边的事情怎么办，白珩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还是得继续挖。
“可是那几个警察一直在村里，我们还是那警官的重点怀疑对象，贸然去后栅肯定会引起他们怀疑，万一他再想跟着我们就更麻烦了。”
“没事，我会跟李书记打招呼，你们放心去做好了。”白珩说。
放了电话我心里感觉怪怪的，虽然以前也是拿钱替人办事但这种感觉在白珩这边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我能感受到白珩对于这个真相有多迫切地需要，甚至到了即使死了一个人也还是要其他人坚持不懈去完成的地步。我隐隐觉得这事情没我想象得那么简单，我，练九，赵队他们也许都只是白珩的一颗棋子，他只是利用我们达到某种目的而已。他从前把这种迫切的情绪藏匿得很好，虽然说他作为我们的雇主这样做无可厚非但还是让我心里不舒服了。
我撂下电话去了赵队那里，他说万叔一直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现在睡下了。我叹口气，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之后我跟他转达了白珩的意思。赵队说他这边没问题，随时可以去。我说那万叔怎么办，怕他心理上一时恢复不过来，要不就先别让他去了。赵队说怎么都行，他一个人也能搞得定。我实在没忍住就问了他，说你觉得白珩是个怎么样的人。赵队说白老板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出手也大方，是很难得的好人。
我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好人就不会在命案发生之后还想着让我们去后栅挖出羽人了，但是看他对白珩一副盲目崇拜的样子我也就没说下去，约定好各自收拾下东西，待会儿门口会合一起去后栅。
这次跟着赵队去后栅的只有我和练九，云梦泽留下照顾万叔，他看起来状况也不太好，我不禁有点同情他，这么文文弱弱一个人要跑到这里来承受身心的双重打击也是够遭罪的。
赵队在前面引路，昨天才走过一次，今天走起来也算顺利。但是当我们走到那天爆破的地方不远，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看到了都不愿看到的一幕。
那种惨烈的现场令我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胃中酸液翻腾。
二尺八死了。
死在乱石堆里。
周围都是刮擦到血和肉的石头，苍蝇在四周飞舞，有的停驻在他破碎的躯体上。
我不是法医也能看出他是被乱石砸死的，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皮，都是石头划出的血道道。有的碎石渣子深陷在被划烂的皮肉当中，令人目不忍视。致命的那一下子应该是在头上，血迹一直从头发里蔓延到整个脸，要不是这两天相处让我们熟悉他的身形和衣服，根本无法准确辨认出这个人。
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巨大的震惊不断冲击心脏。这是这一天里见到的第二具尸体。我微微阖眼，偏开了头，不敢再去看。
这时候赵队“咦”了一声，然后朝那具不成样的尸体走过去，他随手捡了断树枝，把尸体翻动了一下，二尺八被压在下面的左边胳膊露了出来，赵队指着血肉模糊的那处让我们看。
少了一大块肉。
一个很明显的，被啃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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