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杜鹃还在的蒙蒙的睡意中。
富荣已经起身,他被杜鹃掖好了被角,草草的穿好的龙袍,就乘着一顶软轿子去了早朝。
日上三竿的时候,杜鹃才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揉捏了一下酸痛的太阳穴,叫人烧好热水就起身了。
外面等待请安的三人已经有些不耐了。
为首的周珂今日似乎异常的美艳,她昂首站在三人的最首,一身大红色红裙格外的引人注目。
依次而立的是清秀的万姿。
周珂浅笑一声,对万姿轻声道,“听说昨日皇后娘娘与人一道喝酒,醉的不成样子,所以今日才会起的这般晚。”
万姿只抿唇对她轻笑了一下,未吭声。
周珂又道,“说出去会不会叫人家笑话,身为皇后不以身作则为我们树立榜样,却是这副模样,我们是不是也要起的晚了才对啊?”
万姿又是一笑,微微额首。
站在最后的李木凤睫毛清扫,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端着手臂,面容清冷,身姿挺拔,一直注目着房间里的动静,眼瞧着杜鹃微微阔步而来,她第一个屈身,“皇后娘娘!”
周珂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杜鹃,趾高气昂的像只公鸡,冷哼道,“皇后娘娘,已经日上三竿了,叫我们号等啊。”
杜鹃有些歉疚的对她一笑,“是不是等的急了,今日一过你们就不用再来请安了,因为昨夜睡得晚了些,今日也不知为何就起的这么迟了,是我不好。这等热的天气……”
“对呀,热死了。”周珂接话。
“来来,到里面喝杯茶吧,正好与你们说说话。最近有些忙,没闲下来与你们谈谈心,是我的不是,进来吧!”杜鹃笑着,扭身自顾往房间内走。
尾随其后的李木凤跨出一大步,率先跟在了杜鹃身后。而后是一直浅笑盈盈的万姿。
周珂望着那已经远去的两人,冷哼一声,怒跺了一下脚,极不情愿的也跟了过去。
入得了房间内,周珂下意识的瞥向了房间内,似乎看到了昨夜在那里睡下的富荣一样,闪了魂。
“周珂?”杜鹃轻声唤她。
“啊,皇后娘娘,昨夜皇上在这里休息的?”
周珂明知故问。
杜鹃昨夜的确是醉了,似乎忘记了周珂来的事情,对她点点头,“是,昨夜宴请几位故友,所以多喝了几杯。”
“我听说还是皇后娘娘亲手下厨做的菜呢,真是有口福,何事也叫我们尝尝。”周珂一挑眉,对着杜鹃假装套着近乎。
尊卑在内,周珂这可是要挨板子的,岂有叫当今皇后为一个毫无身份品阶的秀女亲自下厨的道理。可周珂不怕,她是瞧准了杜鹃不会推脱,并且会欣然接受,睡觉她杜鹃是好欺负并且无能无背景的皇后呢。
杜鹃一乐,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好,有机会一定叫你们尝尝,呵呵!”
“皇后娘娘,半月后就是清明时分了,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说话的是一直未开口的万姿。
杜鹃微微点头,“是呢,该准备准备,你不说我倒是给忘记了,恩,一会儿我去问问皇上,咱们也该有些准备才行。哦对了,瞧我这记性。”杜鹃伸出手,叫宫人取来了她早准备好的礼物,该是大选当天就送给她们的。
“这个该是在秀选当日送给你们的,后来给忘记了。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我叫人找来的工匠,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发簪,样式普通了些。”
李木凤拿在手里,对着杜鹃甜甜的道,“哎呀,真好看。”说着,她就将发簪插在了发髻里,叫杜鹃端详,“可好看?”
“喜欢就好。”
万姿将发簪小心翼翼的收在手里,没作声。
杜鹃知晓万姿的性子与她哥哥一个样子,从小不太爱说话,更是不喜欢佩戴什么东西,于是她上前,将发簪拿出,替万姿插在了头上,“样式差不多,只是颜色不一样,想想,跟你们还是挺配的。”
周珂看着那不起眼儿的发簪,有些嫌弃的扔在了盒子里,“皇后娘娘,这做工倒是精细,就是材料不好,不是上乘。”
“是呀!最近因为国库空虚,前边百姓闹着水灾,咱们做女人的不能帮着做什么,只好从身边剩着点才行。或许还能帮一个孩子吃上饭呢,若是不喜欢,待日我再找着了好材料,叫人打造好,给你送过去。”
周珂一听,面色顿时一变,扭着腰肢站起身来,“如此,好呀。皇后娘娘真是想的周到,呵呵……”一脸的鄙夷。
万姿又是一乐,对杜鹃腼腆的笑着道,“皇后娘娘,您最近身体可好,听说自外面回来后一直在和汤药,最近瞧着您脸色好些了,该没什么大碍了。”
“恩,最近好些了。”
“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还没吃东西,不如我们就先回了,不打搅您休息。”李木凤站起身来,就要走人。
杜鹃心底道,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能瞧的出眉眼高低来,懂得看行事。万姿还是个孩子,与那个柳德蓉没什么两样,都是没心眼的人,怕是在宫里头要吃亏。率先不好相处的周珂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她百般与她谦让,十足没有一个皇后的架子,可那周珂却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杜鹃心中这样想,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挥挥手,“也好,都回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去做,回头你们再过来。这宫里头就咱们几个,着实冷清了,谁要是觉得闷了就找我来说说话。”
“切!”周珂冷哼一声,只草草的拘礼,便匆匆的走了。
万姿有些不舍似的,抓着杜鹃的袖子,“皇后娘娘,晚些时候我过来找您说说话,可好?”
“好呀,自然是好的。”杜鹃一乐。
李木凤上前也跟着拘礼,与万姿走了出去。
杜鹃立在原地,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发簪,这该是送给柳德蓉的,突然想起那丫头来,她还在担心回去后会不会闹,索性抱在手中,去找柯良问问。
抬步一瞧,杜鹃脚步微滞,看着脚底下的那个发簪,眉头一皱。弯腰拾起后,杜鹃左右端详了一下,另一侧已经断裂,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并且一见颜色,就知晓,该是周珂的那只。
杜鹃只多看了几眼,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就叫人跟着她一道去找柯良了。
柯良昨夜当值,今日该是在宫内歇着的,这个时辰应该还没走,杜鹃就守在大殿不远处的那间凉亭内等着他出来。
抬眼间,她瞧见富荣与柯良一前一后出了大殿,面容紧绷,似乎有要紧的事。
杜鹃识趣的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里观望。
可是富荣却瞧见了他,径直向她走去。
杜鹃一样,瞧着富荣额头上的汗,用手里的丝绢轻轻为他擦拭,“把你急的,这是要去哪里?”
“赈灾一事尚且未完,竟然出了这档子杀人的事,一夜之间杀了所有的赈灾大臣,三个五品,一个县官,粮食被盗了个光,悄无声息,半点线索都没有。”
杜鹃亦是心头一震,“可有查出来什么?”
“还没有。你为何在这里,可有事?”富荣问道。
“没什么,只是柳德蓉那丫头回去了,担心她时不时闹脾气呢,而且我这里还有她的东西,不该该不该送过去。”
“是什么?”富荣接过,将盖子打开,顿时眉尖一缩,“这不是你的那只发簪?”
“是呀,我爱极了这样的样式,也不想不出别的来,当初想着秀女已经选出,就送她们每人一只,叫工匠漆了不同的颜色,可柳德蓉那丫头一走,这个多了出来了。”
“哦!”富荣轻声应了一下,回首递给了身后的柯良,“送过去吧。那丫头现在很好,与周彤说了此事,想必周彤还没想好,所以没有给答复,今日一早周彤就过来找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见你还未起来,就回去了。”
“问我?”杜鹃惊异。
“是呀!她总归是秀女,这是后宫的事,理应去问你才是。”
“这样……”杜鹃微微垂眸,而后一笑,“我自然是听取柳德蓉那丫头的意愿,不过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还要看柯良的。”
“属下……”柯良话语一顿,“好多人说柳德蓉早已经是我的忍了,所以这一下子倒是不好处理,正所谓人言可畏,我一直没敢脱口,就是怕有些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叫柳德蓉心底过不去,日后也影响她嫁人。所以,迟迟不敢做决定。”
“……”杜鹃一怔,不再作声,此事竟然这般复杂了起来。她扶了扶富荣的衣袖,“还是吓到圣旨吧,就说那日宫人搞错了,选错了人,柳德蓉无心进宫,暗恋他人,处于表哥柯良不同意一气之下浑水摸鱼进来了。这样虽然叫柳德蓉背了黑锅,不过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尽快给柳德蓉安排一个婆家才行。”
“哎……”富荣一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对女人毫无办法的柯良,“也好,晚些时候在处理。现在我要出城一趟,亲自去看看那边的事情。”
“出城?可要小心啊!”
杜鹃煞是担忧了,竟然有人会悄无声息的杀了那么多官员,并且盗走粮食,可见武功不凡,富荣是一国之君,这样出去怕是会歹人盯住。
富荣拍拍她的肩,“无事,我会多带些人,今日恐怕回不来了。你早些休息就是,宫内会有柯良值守,别担心。”
“嗯!”杜鹃反握住了他的手,目光炯炯。
富荣火急火燎的调来了人,带着高威和魏邱一同前去了。
她一直站在大殿的最高处,瞧着富荣的身影没入宫门的那一头的时候,才悄悄收回了视野。
身旁站着的吴影用手肘碰了她一下,示意他往下面的河池那边走。
杜鹃对他微微点头,跟着吴影走下了石阶。
“杜鹃,你变了。”
“吴大哥,你会说话?”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不说话自然是怕泄露天机。师父曾说。如若我再这样随意说出别人的内心,该遭到天谴,这条命也再难保住。”
“所以,你不说话?”杜鹃惊异的抓着吴影的衣袖,使劲的盯着他的那双透明无瑕的眼,“吴影大哥是不是因为说出了当年富荣会是皇帝一事?”
吴影对她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臂,一同继续往前走。
“吴影大哥,其实你说与不说,事实都会这样。富荣岂会能放下这天下,我早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是放在心里而已。或许从前的他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平定,但是自从他的铁蹄踏进大凌的那一刻起,他的初衷就变了。只是不知,这是他的本意,还是眼下的形势所致。”
“杜鹃,若是可以,你大可以离开。”
“……”杜鹃一愣,望向吴影那张白净的脸,“吴影大哥,你这是在提醒我什么么?”
吴影未开口,只望向河池内的一汪池水。
“或许,这就是命。我放不下,如何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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