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出人脸的录像带让我们感觉非常不好,原本缓和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我们翻过来倒过去把那一段看了好多遍,远远的一个女人经过了,还看了这边一眼。因为是在背后,所以我没有察觉。而练九当时应该是在看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东西。我们回看录像的时候,都没有能及时发现,因为目光一直聚焦在自己的表现上,也没想到空无一人的后栅居然还会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出现。而云梦泽敏锐地发现了,我们把那个画面在电脑上放大很多倍之后,发现确实是一个女人从远处经过,能模糊地看出她头发很长,似乎没怎么打理过的样子。但那个镜头一晃而过,我们没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不认为青天白日的,一个鬼能这么正大光明从我们眼皮下走过去,那么这只能是个人。“有没有可能后栅还有人没搬走,一直生活在那里?”练九说。
我表示怀疑,“虽然后栅很大,藏个把人很容易,但这二十来年她以什么为生呢?她的亲人也不管她么?”
云梦泽思量了一下开口,“后栅有动物也有植物果实可供食用,仅仅想要活下去是可能的。”
练九朝我挑了挑眉,我白他一眼没有做声。
这事有点棘手,我只想顺利把地下可能有的羽人挖出来,找出云时方消失的真相,最好再能把风水图的事情解决,就能彻底跟白珩说拜拜,过我自己的逍遥日子去。我妈那边已经快瞒不住了,我只好说自己旅完游又去支了个教,我妈在电话里问我是不是被坏人拐到山沟里了又不好说。我心里一酸,可不就是在山沟里么,好说歹说又让练九接了电话才让我妈相信我是真的在为山区教育事业奉献青春没有被歹人所害。挂掉电话我觉得心好累,不管那女人是人是鬼,我只希望她不会破坏我们目前还顺利的进展,后栅那边,她爱怎么晃就怎么晃吧。
晚上村委会没人上班,食堂不开伙,万叔自己开了小灶给我们几个做饭。他手艺不错,不过我情绪不好,吃起饭来也是蔫蔫的。万叔看出我不对劲,说丫头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心事。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这次会不顺利。他笑了笑,说你们年轻人就爱自寻烦恼,事情真的要发生,谁也拦不住,要是本来没事,你这么瞎操心反而憋屈了自己。我说道理是知道,但就还是有点愁。他给我盛了碗汤,我没有立刻去接,小龙笑说你要是不喝我就全抢了,万叔做的汤味道可好千万别错过。我把碗接了过来,味道确实很鲜,我没多少胃口也还是吃干净了。小龙冲我笑着眨眨眼,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吃万叔做的这个汤的味道,一连喝了好几碗。
有了单独的卧房,我回去倒头趴在床上不想动。后栅那一声爆炸让我心神不宁,短短数月见过的死人一一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觉得我是作孽作大发了,若是师父知道指不定得怎么罚我。不过现在我倒愿意被丁师父教训,只要能让我从这件事里赶紧抽身。这么昏昏沉沉想了半宿,时候也不早,我把头埋到被子里,囫囵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在迷糊中听到了一声尖叫。像是早就绷得死紧的弦终于断掉,我知道,有什么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匆忙穿好外套走出屋子头发也来不及打理,走到大院中的那一刻,眼前全是触目的血。
我们停放在院子里的器械都被泼上了鲜红黏稠的液体,空气里全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赵队表情悲痛而且凝重,万叔蹲在一边,把头埋在双手里,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双赤红的眼。云梦泽和小九跟我差不多时候到,我们站在台阶上都没敢动,也不敢轻易去问。
因为血泊里躺着一个人。
小龙。
他死了。
他眼睛瞪得极大,僵硬成一副惊惧的样子。鼻子里全都是血,我都分不清是其他地方的血泼上去还是他自己的血流出来。那些腥红的液体使得他的面目都模糊了,我看着这一幕浑身发冷,就在昨晚,这个男孩子还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对我笑着眨眼。而现在他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回去睡一觉,这样也许再醒来就会发现这根本是一个噩梦而不是真的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练九比我先缓过来,他选择了情绪看上去相对镇定的赵队来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是借助了村委会的房子,这里从大院一进来的几间都是做办公用途的,只有后面的房子才是临时滕出来给我们用的。所以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我们睡在后面的人根本就无法知道。第一个发现尸体和血的人是村委会上班的大妈,她来得很早,打算打扫卫生,结果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大妈吓得不轻,之后晕了过去,被人抬回去休息了,闻声赶来的村民有的去通知了村里领导。赵队和万叔也是听到响动才过来,他们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也是难以置信。
我才知道小龙是万叔的侄子,他是趁假期把小龙带来想带他见见世面,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万叔眼睛赤红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看得我心里特别难受。
赵队在悲痛之余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就是找东西把四周都围上,不让人破坏案发现场。
已经报了警,但是最近的派出所过来人也得小半天时间,我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蹲在地上的万叔拉了起来,给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人死不能复生,但这个时候跟人家属说节哀是讨打的话,我们得打起精神把凶手找出来,才能对得起那条年轻的生命。
门口很快聚集了一些村民,他们应该是听说消息陆续赶过来的,都站在门外打量着满是鲜血的大院指指点点互相说着当地话,大概意思是招惹到地灵没有好的下场,这就是警告。有的胆小的害怕整个村子会因为我们的到来变得跟从前一样,生怕连前栅也待不下去,所以看向我们的眼里带着防备和敌意。也有些村民听说我们是来拍片子的,跟从前来这边建厂子的不一样,对我们有些同情,毕竟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是够令人唏嘘的。
练九照顾着万叔的情绪,也受不了这些村民议论,直接走过去把院门关上了。就算这样,还是有好事者从院墙上探出头来。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把万叔和赵队都叫到了房间里。
“我看过了,那是狗血。”练九说。
赵队和万叔都诧异地看着他,我却不惊讶,练九接着说,“黑狗血,我闻得出不同。”
“小九这么说一定是有把握的,”我说,“你们得相信。”
“黑狗血……”赵队念叨了一句,“那不是辟邪的东西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叔搓了一把脸,眼睛也不那么红了。他在仔细听我们说。
我说,“村民对后栅发生过的事情很忌讳,我在猜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让我们调查那里的事情。所以泼黑狗血,其实是对我们的警告。”
“为什么?”这次说话的是万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只是警告为什么要杀死小龙,他犯了什么错!”
我瞧他这样子心里也很难过,练九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这都只是推测,但不管是谁做的,我们会查出真相,不能让小龙白白送命。”
李书记很快带了几个便衣的民警过来,他特别诚挚地跟我们道了歉,知道死者是万叔的侄子,又特地跟他左一个赔礼右一个赔礼,说没有照顾到我们安全,非常对不起。但我看那几个民警是便衣就觉得奇怪,这时候他面露愧色,汗涔涔地解释说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帮我们查出来,但是能不能不把事情闹大,不然上面彻查下来,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我们都没说话,李书记显得有点尴尬,毕竟他是拿了白珩好处的,事情变成这样,他很难做。我也知道在这种小地方其实发生命案最多的就是不了了之,能追查到凶手的没有多少,从前在南城的时候,周边县城发生的命案,如果不被媒体爆出来,大部分都成为悬案。这跟当地的警力也有关系,小地方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资源能用于调查,也不是每个警局都有一个福尔摩斯似的探长。我能理解李书记的处境和他说这话的用意,但这个事我们说了都不算,只有死者家属有权力做决定。
万叔抿着嘴,半天才说,“我也不想给你们找麻烦,但是谁杀了小龙我一定得给他家里一个交待。”
李书记连忙说是是是,好好好。
这时候跟他一道来的一个三十出头的便衣说话了,“你不用担心,这事李书记交给我来调查,我肯定会做好的。”他体态微胖,脸上因为肉多不太看得出脸型,应该是面善的样子,但是看了让人觉得有点傻气。后来我们知道他叫程顺东。
万叔打量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显然并不寄希望于他。我跟练九面面相觑,这人要是能查出案子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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